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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祁镇一语言罢,群臣尽皆哗然。

百善孝为先,这种大逆不道之言,岂能乱说?

尤其是,说话之人还是以孝治国的大明皇帝。

群臣骇然,三观崩碎!

就算是一朝杀数万官员的洪武大帝,如果老娘尚在,他也不敢这么对自己老娘啊。

朱棣那么狠辣,可即便是生死攸关之际,面对铁铉祭出的洪武灵牌,也只能老实罢兵,跪下磕头。

这就是孝道的力量!

古人重视孝道,近乎到了苛刻的地步。

女人地位低下,但当媳妇熬成婆,就不一样了。

何况,这可是要为天下万民做表率的皇家。

朱祁镇此举,简直在挑战封建王朝底线,说是自毁江山也不为过。

孙氏真被吓着了,已经失去的理智尽数归来,她脸色苍白,嘴唇颤抖,一个字也不敢说。

她有种强烈的感觉,自己要是再无理取闹,儿子绝逼一刀一个姥爷,两刀一对儿老舅。

朱祁镇表现出来的狠辣,让她心胆俱裂。

孙氏破天荒的道起歉来,“镇儿…皇上,娘刚才太冲动了,你别生气。”

朱祁镇没搭理她,松开了手。

孙氏失去牵引,瞬间瘫在地上,好不狼狈。

不过恢复理智的她,很快就重新找回了太后威仪,拍拍衣服上的土,站了起来。

朱祁镇问:“母后以为,百官所请如何?”

“百官所请?”孙氏一脸狐疑,“他们促请什么?”

陈智等人:“……”

朱祁镇替他们说了出来,“他们说,朕还年少,扛不起大明江山,请太后与朕共治呢。”

“皇上能文能武,少年英才,怎么会扛不起呢?”孙氏很上道儿,“再者说了,皇上是大明的君主,你要扛不起,那谁扛得起?”

她呵斥群臣:“你们说谁扛得起?”

群臣:“……”

大殿寂静。

孙氏转过头,低声下气的说:“皇上,孙家僭越之事得详查,切不可听一面之词啊!”

朱祁镇点头。

皇帝可以将皇后打入冷宫,甚至可以废后,却无法废太后。

历来没有儿子治亲娘罪的,虽然朱祁镇对这个娘没一点好感,但他是皇帝,做事要考虑后果。

他若真对孙氏动手,且不说千秋万世后人如何评说,单是眼下就过不去,事情传至民间,那他这个皇帝的威信,必定荡然无存。

皇帝的形象必须伟光正,不孝这个骂名,他万万背不起。

没办法,朱祁镇治不了孙氏的罪,只能大事化小。

但他不想小事化了,毕竟……女人是善变的。

俩老舅,一姥爷,来都来了。

朱祁镇淡淡道:“孙家僭越之事,还需详查,将他们押入大牢。”

昔日李青用杨稷拿捏杨士奇,今日朱祁镇用孙家父子拿捏孙氏。

只要这爷仨一天不出大牢,孙氏就一天不敢逾矩,但凡敢稍有异动,朱祁镇灭孙家满门。

群臣只知朱元璋、朱棣父子俩狠,殊不知朱瞻基、朱祁镇这对父子青出于蓝。

这对儿父子狠起来,可是六亲不认的那种。

昔年,朱瞻基对他娘就没好哪儿去。

如今,朱祁镇对他娘更有甚之。

孙家父子被押了下去,孙氏见父亲兄弟都保住了命,顿时放松下来。

在她看来,过不几日父兄便会出狱,继续享受荣华富贵。

她却不知,朱祁镇心里已经给他们判了无期徒刑。

朱祁镇看向群臣,淡然道:“众卿以为,太后所言然否?”

群臣:“……”

当事人都不干了,他们还能咋说?

奉天殿陷入诡异宁静,群臣上朝时的汹涌气势土崩瓦解,那股子冲劲儿也消弭于无形。

这一仗,他们败了。

但他们不服!

小皇帝玩不起,搞偷袭。

不是他们愚蠢,只是……天可怜见,他们这些人精再能算计,又岂会算到朱祁镇会拿姥爷、老舅开刀?

这不是闹嘛!

但偏偏事实就是如此。

气苦,愤怒,无奈……种种情绪涌上心头,满心的无力。

他们自觉已经足够重视小皇帝了,却还是低估了他。

推孙氏上位的言辞,一句都用不上了,还有什么好说的。

孙氏清了清嗓子,道:“后宫不得干政,那可是太祖定下的,太皇太后那是特殊情况,本宫岂可违背祖制?”

顿了顿,语气陡然转冷:“诸位卿家往后若再如此逾矩,休怪本宫无情。”

“……”群臣:丢人啊,这回丢人丢到姥姥家了。

这就好比混迹江湖多年的高手,却被个孩子一闷棍撂倒了,这脸打得……啪啪响啊!

再看孙氏,俨然又是一副嘴脸,他们也只能在心中暗骂:子曰,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,真是…诚不我欺啊!

孙氏转过身,歉笑道:“皇上,今儿这事都是误会,母后就先回后宫了,你忙你的。”

朱祁镇点头:“朕送太后。”

“不用送,不用送,政务要紧。”孙氏连连摆手,几乎落荒而逃。

她今儿也丢人丢大发了,刚才有多过分,现在就有多难堪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
孙氏一走,朱祁镇重新坐回龙椅,俯视群臣,“诸卿可有本奏?”

“……”

“既如此,散朝!”

~

出了宫,许多人还没回过神儿。

太梦幻了,就跟?做梦一样。

陈智为首的几人对视一眼,皆是一脸苦闷,这个结果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。

“陈大人,这可怎么办?”

“陈大人,你可得想想办法啊!”

……

一群人七嘴八舌,谁让他之前跳的最欢呢。

陈智满心苦涩,却有苦难言。

最后只得说:“诸位莫急,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结束。”

应酬完一群人,陈智无奈叹了口气,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,一目了然。

但他不想那么做,主要是他没信心了,随着连连失利,他心气儿也被消耗殆尽,不想再折腾了。

想想自己也六十多了,钱也没少捞,名声也不错,没必要再冒险了,即便成功又能如何,还能干多少年,到头来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裳罢了。

一个搞不好,之前的所有都将化为泡影。

“不划算啊!”陈智苦笑摇头,“算了,你们争吧,斗吧,我不伺候了,我回家安度晚年便是。”

这一刻,陈智突然看开了。

人生在世,为的不过是名利,现在他都有了,何苦再为了没剩几年的政治生涯,赌上大半辈子?

“娘的,老子不干了。”陈智骂了句脏话,回去就写了辞呈。

次日。

朱祁镇接到陈智辞呈,很痛快的批准了,甚至连假模假样的挽留都没有。

陈智的离去,被群臣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小皇帝逼迫,不得已而为之。

于是乎,君臣矛盾再次升级。

李青察觉到火候快到了,当即向小皇帝谏言,该做好准备了。

乾清宫。

君臣二人商议了下细节,初步敲定方案。

主帅依旧让英国公张辅担任,没办法,眼下朝廷就这一个能拿得出手,且完全镇得住场子的武将了。

其他人要么能力不够,要么威望不足,皆无法和张辅相比。

监军和李青预想的一样,朱祁镇选用了太监。

也没别人,就是王振。

李青对王振没什么好感,主要是这厮在历史上的名声实在太差,但他又没其他人选可推荐。

武将打仗,自然不能让武将做监军,不然监军就形同虚设了。

又不能用文官,只能用太监。

可他对如今的当权太监,一个不熟。

最后,李青只得无奈建议,“皇上,打仗非同儿戏,王振监军不是不行,但不能让他干涉军队,让他充当皇上眼睛即可。”

“这是自然。”朱祁镇笑道,“这种大事上,朕岂会拎不清。”

顿了顿,又道:“再者说了,王振虽然跋扈了些,但对上英国公,他屁也不敢放一个,即便他真有那个心,张辅又岂会被他左右?”

李青一想也是,不再多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