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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凤至代表张汉卿提出先囤积大量的方便面在手、然后在某个时间点来一个市场冲击、用迅猛的手段轰击各方的神经、让百姓们在短期内记住这一新鲜事物、并尽可能地迟滞后来者涉足这一领域的作法,深得营销精髓。在技术含量相对较差的这一领域,还是尽量少地给后来者“公平竞争”的机会,才有商机。于家创出了奉天首富的名头,这点见识还是有的。

按照于凤至的构思,方便面确实是一个能够生财的好生意。另据张汉卿说的那个什么“市场冲击”理论,很有机会使这种产品一鹤冲天,更重要的是只要进入销售局面,资金回笼会相当快。

方便面是朝阳行业,可以衍生其它很多相关行业,于家可以在源头开始介入筹建面粉加工厂、饲料加工厂等,既可以给方便面行业做先导工序,也可以趁机延揽社会生意,两不耽误;至于饲料加工厂的产品,张汉卿承诺卫队旅麾下建设的养殖厂会优先采购,反正肉烂在锅里。

还有为了确保销售量,至少在奉天,不会同意其它第二家方便面生产厂家投产及可能的外来方便面进入,即为期五年的市场准入制度,以确保垄断利润。张汉卿的身后站得是谁,大家都很清楚,也绝对相信做得到。

虽然方便面的投资已经算得上不菲了,但在于家人看来这并不足为惧。他们都是商业里的好手,方便面的生意可行不可行根本不需要浪费多少时间验证,仅凭于大小姐的眼光、和张姓姑父的面子,这个风险就值得冒。

如果谈到这里,相信一定是个其乐融融的场面。但是老到的于老夫人却敏锐地发现,向来果断的女儿却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,而作为新婚女婿的张汉卿也有些心神不定。这个发现让她大吃一惊,两人成亲不到一个月,正该是蜜里调油、新婚偃尔的好时机,这是怎么啦?

她借口女儿女婿远道而来,提出让他们好好歇歇,留点时间给他们叙叙家常。这个很近人情的建议让大伙很快地意识到,人家母女是有话要说。当下便多商业经转到家长里短来,重新营造了其乐融融的休闲氛围。

饭后,于凤至悄悄地把母亲拉到房里,娓娓谈及张汉卿的计划。

“什么!投资百万?”这是于老夫人的第一反应,霍然而惊。但很快地,她断然摇头说:“丫头,这个想法我不能同意!”想到女儿远道而来觉得语气太直接了些,她委婉地说:“这个什么银行我们于家从来没有涉足过,做生意讲究的是做熟不做生,何况这种弄不好就倾家荡产的事?你父亲留下来的家业不能毁在我手里!汉卿这孩子什么都好,就是太年轻了,做事冲动。你可是你父亲认真**出来的,怎么也跟着他一道胡闹?”

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。

于凤至是知道张汉卿极度缺钱的,也知道丈夫的抱负,这是丈夫第一次委托她办事,她可不想不遂他的意。从情理上说,她理解母亲的担忧:好不容易用两代人的时间做成了奉天首富,银行搞得好了会锦上添花,但倾家荡产的风险根本不值得冒。

要知道银行业与其它行业不同:近现代以来,公司大多是以有限公司的形式存在的,这样即使输了也就是投资的金额。但是银行是以吸储放贷为主要营生的,那可是动辄十倍、百倍的杠杆,一旦放贷收不回,造成储蓄人的损失发起人可是要连带赔偿的,近乎无限责任。于家资产不下百万,但作为发起人后万一经营不善造成呆账,这家底不够填的!

但想到张汉卿的失望,于凤至又觉得她需要再努力一把。她拉着于老夫人的手说:“母亲,我知道您的担心,我当然不会把我们家往火坑里推吧?”(于老夫人:“话说…当然是这个理…”)

“现在公公在奉天搞工业、兵工厂,汉卿养着一支军队,他们都亟需要钱。筹备银行的事,是我先和汉卿商量的(没办法她只能大包大揽了,想来在母亲心中,自己下的决定要比那个在母亲眼里年轻得的丈夫靠谱些),也只有银行能够承担得起这种大额开支。

要不是先前投入煤铁企业和兵工厂占用了公公的大部分资金,这个筹建银行的事我也不会来找您商量,他家里自己就能做起来。我来这里筹款汉卿也是很反对的,他是怕面子抹不开,是我和他说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、这么大的事情也可以和我娘家人一起商量着做他才来的。

汉卿做的是正经事,我觉得他做的对。他完全可以像其他家官员子弟那样花天酒地吊马赌钱,但他只是练兵、建工业,一心想壮大力量,这是男人做的事,我只能支持他。筹建银行看起来风险很大,但做成功了,能给张家带来源源不断的助力,也能使于家再攀高峰。就是万一做得不好,凭公公的影响,也不会让我们损失太大。

现在在奉天还有公公的敌对力量冯家,公公和汉卿他们这么拼命,就是要打垮他。我们家现在和张家成亲,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就是想分彼此也分不开了。”

于老夫人听了沉吟半天不语,这真的令人难下抉择啊。赢则大路通天,输则一无所有,任谁都会仔细掂量着的吧?不过,于老夫人到底是经过大浪的,在心思转念的最后一刻,她已经有了主意,笑拉起于凤至的手说:“这件事我要和你舅舅他们仔细商量着,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要决定的,今儿咱娘俩先拉拉呱----你们成亲这些天来,汉卿对你可好?”

于凤至也知道这么大的事情急不得,只是晚上面对张汉卿时可不太好看,虽然他一定不会说什么。这个可爱可敬又可亲的女人,已经完全把丈夫的情绪感同身受了。要怎么哄他高兴呢?他一直嚷嚷要换个姿势,自己总是害羞不允,要不今天晚上就依了他?正小意间,母亲忽然问起话,她却会错了意,忍不住红了脸说:“嗯。”

都是过来人,于老夫人见女儿既甜蜜又羞涩的样子,放下心来。又动问张作霖对她怎样、几个后妈对他如何,知道张家是官宦人家,生怕女儿和他们生活时受欺负。

这一点于凤至倒不虞,她充满感激地说:“要说公公,他对女儿是极好的,看得出他和爹爹的关系是真的。从嫁到张家那天起,他就吩咐五妈教我熟悉张家的大小事务,还说等过段时间就交给我掌管。不瞒母亲说,现在奉天两大洋楼的股份,公公已经转到我名下了。

几位妈妈也都是好脾气的,她们也都教育几位弟弟听汉卿的话,对我也很尊重。所以越这样,我越觉得我得好好持家,总得要让公公和汉卿安心做事、不为钱发愁才好。”

见女儿又把话题指到银行的事上来,于老夫人笑指她的头说:“可真是女生向外。人家养闺女是老有所依,你是把娘的棺材本都要拿走贴补婆家!这个事可是个大事,我们于家也要和几位股东好好说道才行,光靠我们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!”

于凤至又惊又喜:“娘,您这是答应了?”

于老夫人叹了口气说:“不答应怎么办?像你说的,我们于家和张家是搭着骨头连着筋了,娘虽然识字不多,也知道如果张家斗败了,我们于家绝对没有好结果。再说娘也不想让你难做----今天这个主意是他挑的头吧?”

于凤至想否认,于老夫人笑笑说:“丫头,你是我养大的。知女莫若母,你是什么性格我是很清楚的,建银行这么冒险的事你是不会做的,只有汉卿能做得出来----他一看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,正是少年性子,不达目的不罢休的,要想让你在张家过得舒心,只能事事依着他。钱财是身外物,只要你们能过得美美的,这些都不是事,大不了从头再来。当年,你爹爹孤身一人从山东漂洋过海闯关东,不也是身无分文吗!”

母亲的大度和疼爱,让于凤至虽有千言万语,又不知从何说起。她只能依偎在母亲怀里,感动地流泪说:“于家能有今天,和诸位舅舅伯伯一道相扶是分不开的。筹建银行是个大事情,娘先试探着提出来看反应,如果不行,也别逼他们表态,毕竟他们有想法也是人之常情。万一只有我们家愿意,那就看能不能凑到五十万之数。有了这笔钱作启动,其它的公公总是要牵头补足啊。但是娘放心,只要公公还做着奉天省长、督军,我们家投的这笔钱最终一定会赚回来的!”

于老夫人点点头:“我当然相信你,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?”

于凤至也点点头:“嗯,嫁鸡随鸡嫁狗随狗。从进入张家门的那一刻起,我就决定,一定要做张家的好媳妇、汉卿的好妻子。有他们家在政治上庇佑、有于家经商的天赋,这么好的条件,不好好利用为我们两家拼个很好的将来太可惜了,这个险值得冒、也一定要冒!不过要劝诸位舅舅伯伯加入,可是要费一番口舌的。”